體罰~對老師也是一種壓力 考試考不好, 要被打; 愛說話, 也要被打; 這是許多孩子上學的壓力, 也是我從小的成長經驗。 而在我正式當上老師、 也有了體罰孩子的經驗後, 我只想說: 體罰, 不只對孩子來說是個壓力, 對老師也是個壓力, 那壓力來自於: 「發現自己用一種野蠻的方式, 尋找身為老師的生存感。」 比較不同的是, 我是個平時就告誡自己: 「除了棍子,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教!」的老師, 於是, 我一次又一次地找方法、 一遍又一遍地教, 「到最後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、 甚至都要直接將答案告訴這孩子了!」 然而, 答案愈是呼之欲出, 這孩子愈是面無表情地覆頌那句: 「我就是不會!」 簡短有力, 如一把匕首短小卻鋒利地劃破了那「打」與「繼續找方法」的界線, 於是, 一巴掌送上了孩子的後腦杓。 教室裡, 一片寂靜, 怒氣未消地走回講台, 試圖回復冷靜。 挨打的孩子雙手摀臉, 淚水正從指縫間流下。 然而, 眼淚的訊息降低不了我的餘怒, 我抬起頭來說: 「哭什麼哭! 該哭的是我吧, 我想盡辦法教你, 你卻連聽都不聽, 不懂沒關係, 但你是不聽~」 講完, 我看見那孩子若有所思, 而我也在隨後向其他學生說: 「自己錯了,不該打人。」 這件事, 就這麼過去了兩個禮拜, 尤其對那些視體罰為理所當然的老師們, 好像, 也可以真的就這麼讓他過去了, 孩子的眼淚向來揹負著「撒賴、過了就算」的印象, 無須太過在意。 但, 對我來說, 打從擔任正式教師後, 一直是站在「反體罰」的立場, 所以, 在孩子面前, 我總是個不打不罵、 耐心教學的老師。 在自己失控動了手後幾個禮拜, 孩子上課突然變得很專心。 這種轉變, 是不是應當讓他「反體罰」的立場大為更動呢? 「不,我很明白,那只是一種討好。」 事情發生後的兩個禮拜, 我一直想找孩子談談, 但兩人見了面總是尷尬, 無法談話。 「我很敏感, 他的眼神背後是在試探我, 像是: 寫作業他從來是『擺爛』, 但那段日子當我走過他身旁, 他會立刻瞄我一眼然後開始寫, 那『瞄』的眼神像是他突然想起什麼事了, 怕我又會再打他~」 試探, 藉著達到老師的期望以防止下次被打, 正是許多孩子的壓力來源之一。 他們無法真正地被說服為什麼要這樣做、 為什麼要那樣做, 而是在嚐過拳頭和棍子的苦味後, 開始尋找如何改變行為以不再嚐苦。 而當改變終究不是出自內心的時候, 就得時時提醒、 警誡自我, 於是, 壓力就這麼襲捲而來。 看見孩子這樣, 我真的很後悔, 因為, 「當老師時, 我就告訴自己: 不再讓自己成長的悲劇繼續發生!」 體罰, 對國小到二技階段的我來說, 正是件最稀鬆平常, 卻發揮了茲事體大的影響。 年紀小, 事情忘得快, 也容易留得深。 自己從小就是個聰明, 卻愛講話的孩子, 因此, 被打的機會從來沒少過, 但通常很快就忘了; 上了國中, 成績的要求又成了老師打人的「誘因」, 眾多莘莘學子, 就又在「被打」、 「怕被打」、 「幸好沒被打」的情緒裡, 度過了中學歲月, 那時候, 即使「每天上學都很有壓力」, 但, 除了焦慮, 從來沒感覺到, 體罰對自己會有多大影響, 畢竟, 大人總說: 「打是為你好,以後就知道。」 被打, 似乎在一種正當性下模糊了感受。 也真的在那「以後」, 知道了體罰究竟在自己的生命裡劃下了什麼痕跡。 「上二技後, 有一天早上我騎著車要去學校, 路程中, 我腦海突然浮起一幕幕從小到大老師打我的畫面, 愈想愈氣, 愈想愈氣, 差點出了車禍~」 「長大後, 你才會開始知道, 被打的當下有多麼地委曲, 我發現, 我除了在意老師憑什麼打我, 更在意他誤解我, 或是看不起我~」 被誤解的感覺, 當時很快地拋在腦後, 長大成人後, 卻直挺挺地冒了出來。 國中時, 成績不好被打, 但鞭子打下的同時, 受不了的不是鞭子, 而是老師的眼神, 「那眼神就是在說: 你很爛, 你沒有其他人好~」 而這一切被誤解、 被看不起的情緒, 在鞭子的揮打下, 似乎, 從來不需要被了解, 於是, 在這種不安全的狀態下, 讓我從青春期後變得很「刺」, 彆扭而憤世嫉俗, 不愛跟老師親近, 一直想揍老師, 到上大學, 才了解自己這一切的根源, 就是老師長期的體罰, 長期地忽視鞭子下自己的內心世界。 長大後我仍是個「愛講話」的人, 所以, 朋友都鼓勵我, 要當老師, 當個「終結悲劇」、絕不打人的老師。 但, 悲劇的終結似乎不是那麼容易, 尤其, 當一個菜鳥老師, 在課堂上, 面對的是一群亂到幾乎要爬上天花板的學生時。 「孩子知道你沒經驗, 新來的, 整堂課就這麼亂哄哄地無法控制, 甚至有兩個孩子直接在課堂上吵起架來, 再分別甩門出去~ 我沒有法子, 就把棍子搬了出來。」 「終結悲劇」和「棍子」之間的轉折是什麼? 「我當時只覺得,我也要生存!」 是啊, 在課堂上, 人人有自己的角色, 每個角色也有被賦予的期望, 而老師就是要能掌控全局, 一旦實際現場, 老師沒辦法真正掌控班級狀況, 棍子, 向來是這角色的形成要件之一, 使用的前提是: 老師也有生存的壓力! 但, 難道沒有別的生存方式? 打了人之後, 不僅在孩子身上留下了後遺症, 在老師身上, 也有後遺症。 「體罰孩子, 對我也是一種傷害, 我覺不僅違背自己的誓言, 更發現自己的無能, 我為什麼只會用這麼野蠻的方式達到目的?」 當了老師才發現, 人的惡劣來自於一種無能, 縱使像他這樣有過被體罰經驗的老師, 也很難從體罰中跳脫出來, 原因在於我們的成長過程乃至師資培育的過程裡, 太缺乏對這種「只會使用棍子生存的無能狀態」提供協助, 「在師院的課程裡, 很少對體罰做討論, 有也只是各自表述, 並不深刻。」 於是, 礙於成長經驗, 又沒有思考過其他方法, 於是, 當「生存」出現危機, 棍子, 成了唯一的選擇。 我知道我可以選擇這方式, 但, 我也知道我的無能需要被協助。 於是, 開始參加一些探討教育的課程, 逐步尋找反體罰的立場和其他的教學方式。 自己真的盡了全力, 沒有別的方法才情緒失控, 但, 事情後來的發展卻體認到, 自己不是用盡了方法, 而是用錯了方法。 隔著一段距離, 我才感覺到, 孩子長久以來是在試探: 這老師是不是好人? 當孩子不斷說: 「我不會寫!」的當下, 需要的是被在乎的感受, 而不是一個答案, 而如果找出了這個癥結, 打, 又有什麼必要? 打之前, 甚至之後, 又有多少老師肯去尋找每個被視為「不乖」或「不上進」的孩子的癥結, 也許是需要被在乎、 也許是需要被肯定、 也許, 只是需要老師再回到自己學習的經驗裡, 耐心地再教他一次~ 也許~也許~這麼多的也許, 不會在一根棍子下, 被發掘出來。 那麼, 究竟是孩子太難管教, 還是, 老師從來只習慣一種管教? 令人好奇的是, 教學現場裡, 究竟是什麼支撐了這股理所當然直到現在? 在當實習菜鳥、 掌控不住孩子的日子裡, 即使拿起了棍子, 「在打的當下你就知道沒用了, 孩子清楚你是掌控不了全局, 乖一下就又回復原狀~」 體罰, 是不是也同時扭曲了老師和孩子兩方, 老師像吸大麻一樣, 藉由孩子暫時的馴服獲得一時的、 自欺欺人式的生存感; 而孩子, 「也變得習慣老師會打人, 打了他不一定會聽話, 但遇上不打人的老師, 就像要把全部的壓抑給渲洩出來~」 對那些長久習慣體罰的孩子來說, 搗蛋、 放棄學業, 是不是也是獲得生存感的另一種方式、 另一種扭曲呢? 只是, 老師往往有權利繼續沉浸在打人的自我催眠裡, 而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生存感時, 換來的, 似乎又只是更多的不了解或更多的體罰吧! 體罰, 不只是孩子的壓力, 對老師如何認知自我, 更是另一層很深的壓力。 即使反體罰路走得很辛苦, 但, 我並不沉浸在那自我催眠的生存感裡, 而是一次次地檢視自己與孩子, 我願意繼續反體罰, 因為, 「孩子是個人, 無論在知識或人格上, 都是個可以發展成熟的人, 只是看你有沒有、願不願意去發掘。」 正因承認孩子的主體需要發掘, .msgcontent .wsharing ul li { text-indent: 0; } 分享 Facebook Plurk YAHOO!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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